难道真得像霍去病那般封狼居胥、马上封侯,如此这般才算不负一生?
那这个答案就太残酷了。
我师父当时告诉我说,莫负己心,便是快活。
我想了想,就对无双说:“李老头救过我,至少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,他伸手拉过我一把,可我还是不太喜欢他这个人,恩情是恩情,喜恶是喜恶,不知道你能明白这意思么?我就觉着他这人干什么都图的太多,有时候都失了几分人味儿,可现在我倒是明白了,他像个守财奴一样逢人就坑,说到底不还是为了守着摆渡人那点家业吗?我不知道你爸到底对他有过什么恩惠,能让他鞠躬尽瘁做到这一步,但……义气是对人的,他没大义有小义,也是一种活法儿。”
无双说:“其实我也不大清楚,后来有一天他晚上说梦话,大概能猜到一些,他因为那一双白眼,小时候村里人说这指定是个白眼儿狼,被爹妈早早遗弃了,快饿死的时候我爸捡到了他,大冬天的就在路边小摊儿上请他吃了一顿豆花儿,等他有了力气,便说能走路了就自寻活命去吧,可他没有靠着那一顿饱去寻个活计,为下一顿奔忙,而是一直跟在了我爸身后,直到饿的再次倒下,我爸心里不忍,就带走了他,若说恩情,好像也就这么点恩情,打那以后我爸几乎是拿他当牲口使唤。”
我叹息道:“一饭之恩必尝,睚眦之怨必报,你看,他真算不上什么伟大的人,但做个老睚眦也不错,而且还能做得如此淋漓尽致,我觉着他这辈子就活的挺带劲儿的!”
无双细细看了我两眼,忽然笑了起来,说我这些话不是在骗人,而后吸了吸鼻子,说这就够了,他这辈子活出味道就成了,生于何处,死于何地,以何种方式降临,又以何种方式收场,这些又有什么关系?
我不禁感慨他的内心强大,至少比我强多了,但仔细想想,这好像也不能算是狠心,倒应该算是一种伟大和豁达,虽然我不知道这俩词儿拿来形容他是不是有些太大了,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词儿了,说到底,他问了我这半天,只是想让我一个外人点评一下李老头死时心里到底是坦然还是窝囊,若确定对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,他便为对方高兴,人世间的人若都能这么想得开,这阴阳之间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爱别离和求不得?
闲说的工夫,外面始终没有动静。
我终于确定李老头是引着那活尸王离开了,在洞口探头探脑的窥视半天,直至确认彻底安全,这才和无双猫着腰从洞中钻了出来,四下观望一圈,黑黢黢的林子里一片空寂,莫说是人影儿,鬼影儿都看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