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都不曾这样跪过了,她才进颜家的时候,纪氏确是喜欢她老实乖顺的,话不敢多说一句,路不敢多走一步,掀帘打扇端汤抱脚,哪一件她不曾做过,这才抬举她起来,哪里知道姑妈把她买进来,竟是瞒了别个的,没一个知道她跟安姑姑是亲姑侄。
是她自个儿说漏了的,知道失言赶紧说是远房的,只沾着亲,所以才叫她作姑姑,底下人当她是攀亲,纪氏的眼睛却雪亮,晓得里头定有猫腻,却还待她如常,可老爷来的却少了,倒是张姨娘又得了宠爱。
这深宅好似半尺巷,人在里头贴着缝儿走,不得不吸着气踮着脚,她心里感念纪氏的大恩德,若不是纪氏赏下来那一匣子珠儿,她弟弟可不叫人剁了手,可她却不能离沣哥儿。
安姨娘跪着哭了这一通,算是把脸面都丢尽了,纪氏这儿事多,此时将近傍晚,人虽少了,也还是有丫头婆子来来回回,纪氏也不叫起,等她渐渐收了声,这才让卷碧扶她起来:“响锣不必重锤,你自个儿回去仔细思量。”
卷碧垂了脸送她到门口,画屏赶紧搭手过来扶着,安姨娘满面是泪,人只怔怔的,画屏赶紧抽了帕子给她抹泪,架着安姨娘的胳膊躲着人到廊下去了。
“姨娘怎的了?”画屏不必问也知道了,纪氏无一句高声,却叫安姨娘抖的似秋风落叶,指甲掐进手掌心,捂着脸又是一通落泪:“姨娘赶紧收了声,别叫人瞧见了。”
纪氏半点脸面也没给她留,她哭成这样,没给打水没给洗脸,往回的那一段路,安姨娘才真个明白什么叫失了脸面,来来往往那些个丫头婆子当着面问一声好,扭过身去就窍窍私语,背后也不知道多少指谪。
她回到院里搂了女儿痛哭一回,明湘素了一张脸,眼帘垂下来盯在地上,任安姨娘搂着,一面哭一面说:“若不为着你,我立时死也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