睐姨娘捂着肚皮,面上因着气血不足脸色煞白,她弯身一福:“干娘说的是,我不过白天叹自己命苦,养活的几个孩儿,一个也没落在身边。”
秦干娘虽是庄头上人,年岁大了经的见的总归多些,哪家把女儿送人当妾,哪家卖了女儿当丫头,这些个姑娘年轻轻,花骨朵儿似的就没了,爹娘不过得着一份装裹,指指小院里头那株开了的红梅花:“花苞大的不结籽,苏娘子听老身一句劝,把这一个果子结好了,再去思量别个。”
睐姨娘往日也常在她跟前叹命苦,听她说这些话苦笑一声,把自家用不上的白绫缎子留给秦干娘当百年后的衣裳用。
坐在车里两手捂在肚子上,里头一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,小莲蓬预备了一盅儿糖水蛋,递到睐姨娘面前:“姨娘且用些吧,这城里的路远的很呢。”
睐姨娘吃了几口热糖水,咬得蛋块滑进喉咙里去,越是往城中去,心里越是害怕起来,大妇是想磨搓她便能把她打发到庄头上来的,只当自个儿算是几个妾里讨他喜欢的,可他当着面温存,落后也只派高平来过一回,送些东西便再见不着人了。
知道他回来金陵是一回事,还当是正房太太阻了他来,哪里知道他心里压根就没拿她当一回事,生儿养女也不过是个抱脚脚床的丫头。
到了这会儿才冷了心肠,可不如秦干娘说的,一猪圈里的猪跟人争的又什么不同,她叹出口气来,推开盅儿不再吃,小莲蓬却满面都是喜意:“姨娘还叹什么,真个是菩萨保佑,送子娘娘都护着你呢。”
睐姨娘看一看她,却没像小莲蓬想的那样欢喜,只靠到枕头上阖了眼儿,心里倒似打翻了五味瓶,酸辣咸苦说不出什么滋味来,里边那一丝丝的甜,也给盖住了。
早上出的车,到正午才到颜府,车里再舒服也还是累人的,小莲蓬先跳下车去,反身来扶睐姨娘,踩着小杌子下得车来,理理衣裳就先往上房请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