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碧还要说甚,采菽急急扯着她往外,明沅站起来就要跟着下床去,那个婆子一把拦了她,一张嘴唾沫都差点和喷到她脸上来:“姑娘还不识得,我是你娘的娘,得叫阿婆。”
葡萄麦穗儿儿只作没听见,放下食盒紧跟着步子往外边去,屋子里只留下明沅江婆子跟睐姨娘三人。
明沅怎么能肯,站起来甩手就要出去,这里一刻也呆不住,睐姨娘见她这模样,心头一酸,眼泪跟着就落了下来。
她有一半儿倒是哭给亲娘看的,一面哭一面诉苦:“她哪里识得娘,早就叫教的眼里没我了。娘只说这是条好路,铺着金嵌着玉,如今呢?这可是我头生女儿,说抱就抱了去,我的苦,娘哪里知道。”
那个妇人见她哭,啧了一声,一屁股坐到凉床上,手上还抓着一把瓜子儿,明沅这才瞧见她吐了一地瓜子皮,衣襟上还沾了点心渣,手指在雕花床,花鸟围屏上点了一圈儿:“这还不是铺金嵌玉?叫你嫁到外头,能有这样的屋子住?”说着伸指头点点女儿:“白瞎你这么一付皮相,你还想着那个木匠?”
睐姨娘叫母亲说的一怔,原来只有三分哽咽,听得这一句,泪珠子立时滚落下来,到此时方是真哭了。
睐姨娘本家姓苏,原是侍候府里花木的,这差事有油水可捞,时常在主子眼皮底下转着,梳剪出花木盆景儿往房里一送,还能得着赏钱。
苏家原来就颇得过,可架不住一山望着一山高,进得院儿来满眼都是富贵锦绣,女儿叫收用了,可不正中下怀,便是纪氏不来问,这一家子也要吵出来,好讨个名份来。
明沅一个头两个大,想爬起来,叫江婆子一手按住了肩,把她按坐在凉床上,还抓一把巧果饴糖塞到她手里,咧了嘴巴哄她叫阿婆。
明沅怎么能肯,江婆子只当她小人家听不懂,冲着女儿伸出两根手指头,张口就来:“他们家里床板儿都没第二付,你真个嫁了他,叫你睡在土窝子里?”